“区块链反垄断第一案”及其引发的思考

陈/文201812月，佛罗里达州南部地区法院收到一份诉状。提起诉讼的原告是一家名为UnitedCorp的数字电信战略公司，而被告包括及其执行董事吴、Bitcoin.com及其创始人罗杰·维尔以及加密货币交易所。原告声称，被告以不正当手段共同参与竞争，并通过串通操纵比特币现金网络，从而给UnitedCorp和比特币现金的其他利益相关者造成了巨大损失。从纯竞争法的角度来看，这次起诉只是一次普通的共谋指控，本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事实上，与其他重大反垄断案件相比，起诉本身仍然揭示了很多“不专业”的技术。尽管如此，由于案件的内容首次涉及区块链这一新的科技领域，因此备受关注。毫不夸张地说，作为“区块链反垄断第一案”，无论该案的审判结果如何，都可能对整个“链圈”和“币圈”产生巨大影响，甚至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区块链产业的发展进程。比特币现金的起源。这个案子为什么开始？在解释这一点之前，我们有必要花一些篇幅来介绍一个关键词——“比特币现金”（BCH）。从名称上看，它与我们熟悉的比特币非常相似，但它实际上是另一种加密货币。然而，它确实与比特币有着密切的亲缘关系——或者更准确地说，它是从比特币的分叉演变而来的（注:所谓的分叉，通俗地说，就是区块链网络的用户接受不同协议导致的网络分裂）。当中本聪首次设计比特币时，比特币的区块容量被设定为1MB。这个容量在当时是足够的，但随着用户规模的迅速扩大，1MB的容量已经不能满足交易确认的需求。因此，扩大区块成为当务之急。然而，人们对如何扩大产能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想法。其中一个想法叫做“SegWit”。该思路的思路是保持原有比特币区块容量上限不变，并在此基础上设计一个两层网络。首先，比特币的实时交易在第二层网络上结算，然后将结果提交给比特币区块链的主链进行注册，这可以有效减少比特币网络的工作量。另一个想法被称为“比特币无限制”，该想法主张解除对区块大小的限制，以便比特币网络可以一次性处理足够的数据。以上两种想法各有各的理由和支持者，所以一时僵持不下。在这种情况下，双方诉诸于中本聪当年制定的规则——用计算能力投票，哪一方掌握了一半以上的计算能力就按照哪一个想法扩大规模。最终，基于“隔离见证”思想的比特币分叉方案BIP9 1获得全网支持，同意先升级隔离见证，并在未来半年内将底层区块链的区块大小升级为2M。然而，矿业巨头比特大陆拥有的矿池ViaBTC表示反对这一计划。它准备了一个硬分叉系统，推出了基于比特币原始链的比特币现金，并一举将区块扩展到8MB。8月20日17 1 day比特币现金开始被开采，一种新的加密货币诞生了。起初，比特币现金仅被认为是比特币的一个分支或异端。但很快，它就获得了市场的认可，成为与比特币并驾齐驱的加密货币。算力之战及其影响时间很快达到20 18年1 1月。此时，比特币现金需要定期升级协议。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这次升级中，网络开发者之间出现了分歧，他们迅速分裂为两个阵营——“比特币ABC”和“比特币SV”。“比特币ABC”的支持者包括比特大陆和Bitcoin.com等。，并且他们主张比特币现金的区块规模应保持在32MB，其功能应向基础设施公链方向发展，以开辟更多类似以太坊的应用场景。“比特币SV”计划的主要倡导者是被称为“青本聪”的克雷格·赖特。该方案希望BCH的区块链能够专注于转会交易本身的发展并改变区块大小，并最终将其设置为128MB。既然有差异，按照计算解决问题仍然是老规则。无论如何，比特币现金本身就是计算的结果。然而，这次决斗与上一次不同。在之前的“孤立证人”和“比特币无限”的对抗中，由于使用了重放保护，网络上的矿工站在哪里只会影响他未来将遵循哪个分叉，其影响相对较小。但是在这场决斗中没有这样的机制，所以失败者将被整个链条消灭，站错队的矿工将血本无归。换句话说，如果把最初的算力对决看作是一场点到为止的较量，那么这场算力对决就是一场真正的生死之战。既然是生死之战，双方自然全身心投入其中。由于整个网络中的大量计算能力被投入到这种不必要的内耗中，比特币现金网络的功能受到了很大影响，比特币现金的市场价格也随之下跌。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比特币现金中的“建总”和“齐总”之争确实让很多圈外人苦不堪言。本案的原告联合公司是被动卷入这场风暴的无数公司之一。联合公司的主要业务是提供区块链解决方案。它有两个重要的项目:BlockNum项目允许人们用普通电话号码进行区块链运算；BlockchainDome项目利用加密货币“开采”过程中产生的热量来加热温室。与此同时，公司本身也参与了“挖矿”并持有比特币现金。显然，从业务和公司资产的角度来看，UnitedCorp的经营状况受比特币现金走势的影响很大。眼看“算力大战”一直在进行，比特币现金一路下跌，UnitedCorp终于忍无可忍了。一怒之下，许多支持“比特币ABC”计划的公司和个人被告上了法庭。关于案件走向的争议从社会影响的角度来看，对UnitedCorp的起诉当然是非常有意义的。然而，正如我们前面指出的那样，从竞争法的专业角度来看，这起诉讼恐怕仍有许多“不专业”和“不合理”之处。那么，本案的主要问题是什么？总结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点:1。关于原告资格的争议法院受理案件的前提是原告应当具有成为原告的资格。在美国反垄断诉讼中，反垄断私人诉讼原告资格最重要的参考法律是《克莱顿法案》。根据该法第4条，“任何因他人违反反垄断法而遭受业务或财产损失的人，无论争议金额大小，均可在被告住所地或所在地，或其代理人所在地的美国任何地区法院提起诉讼”。然而，关于什么是“他人违反反垄断法造成的商业或财产损害”，仍有许多争议。在1977“Illinois Brick co . v . Illinois”一案中，法院曾对上述条款作出解释:“原告必须证明他们因被告的行为而受到直接伤害，而不仅仅是在价值链的某个地方开展业务时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言下之意，只有“直接”受到伤害的人才能被视为原告。在这种情况下，UnitedCorp遭受的损失是由“比特币ABC”和“比特币SV”之间的权力斗争造成的。对于这种损失在多大程度上可被视为被告行为的直接后果，似乎存在很大疑问。如果联合公司没有足够的理由证明损害的直接性，那么他可能连原告的资格都没有。2.关于原告角色的争议针对不同角色的侵权行为可以提出的法律主张是完全不同的。因为在起诉中，UnitedCorp对其身份含糊其辞，这给确认案件性质带来了困难。那么，联合公司可以以什么样的角色起诉呢？现在有三种可能的答案:第一种可能的答案是投资者的作用，但这似乎没有意义。现实中，“比特币ABC”的倡导者并未向UnitedCorp提供直接服务，因此其投资行为并未受到前者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其投资更像是一种独立的行为。因为所谓的愿赌服输而起诉似乎是不合理的。第二个可能的答案是“矿工”的角色。如果联合公司作为矿工（拥有采矿设备的人）要求损害赔偿，那么法院需要确定谁直接向矿工提供服务。最合理的答案似乎是协议开发商，因为他们为矿工提供了运营的基础设施。但这一回答引出了另一个问题，即协议开发者提供的“服务”是否为反垄断法所关注的服务难以认定。反垄断法保护经营者的商业活动-只要这些活动是经济的（即商业和市场机制的一部分），这些活动是否免费提供并不重要（参与比特币现金是免费的）。根据这一标准，区块链协议的发展是否可以适用于反垄断法存在很大争议。原因很简单:它在更大程度上应该是一个研究和教育项目，而不是一个市场项目。虽然《区块链协定》可用于支持与市场相关的活动，但这并不意味着《区块链协定》必须是商业性的。这就像尽管Linux版本可以进行商业销售，但从事Linux开发并不一定会使程序员成为市场参与者。第三个可能的答案是消费者的角色。从某种意义上说，UnitedCorp可能确实被视为比特币现金的消费者，因为其两个重要项目BlockNum和BlockchainDome严重依赖比特币现金。但是，如果以此身份提起诉讼，则应由处理用户提议的矿工直接提供服务。但在诉讼中，UnitedCorp并未详细说明旗下项目的运营细节，因此最终能否以此身份提起诉讼仍是一个问题。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无论联合公司以何种身份提起诉讼，都将面临一定的法律问题。在随后的审判中，这可能会引起许多问题。3.关于损害性质的争议从反垄断的角度来看，垄断行为可能造成两种损害:一种是对消费者的损害，另一种是对竞争过程的损害。然而，在起诉中，UnitedCorp并未在其财务损失与上述两种损害之间建立明确的因果关系，这留下了许多疑问。如果考虑对消费者利益的损害，那么这种损害是通过什么渠道发生的？具体来说，“比特币ABC”和“比特币SV”之间的争议确实可能导致比特币现金贬值，但我们怎么能说这种贬值一定会损害UnitedCorp作为消费者的利益呢？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回答上面提到的关于UnitedCorp在加密货币生态系统中的角色的问题。如果联合公司被视为投资者，那么这种损害可能是由于贬值抑制了其产品的利益和销售而造成的；如果联合公司被视为矿工，这种损害可能是由于折旧减少了分配给采矿企业的利润而造成的。如果将UnitedCorp视为纯消费者，这种损害可能通过增加BlockNum系统的成本来实现。另一个问题是，即使我们看到比特币现金的价格在20 18 1 1月内下跌，这种下跌与“权力战争”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事实上，虽然比特币的现金价格有所下降，但比特币等其他货币也经历了类似的下跌。由此可以推断，很可能是市场上的一些共同因素在起作用，而要在“电力大战”和价格变化之间建立确切的因果关系并不容易。如果我们采纳破坏竞争过程的观点，我们需要考虑另外两个问题，即UnitedCorp以何种方式与被告竞争，以及被告以何种行为扭曲了竞争行为。但按照这种想法打官司恐怕很难。事实上，无论我们选择比特币现金挖矿市场、加密货币挖矿市场，还是（用虚拟货币赚钱）提供挖矿或区块链交易系统作为本案的相关市场，我们都很难找到证据表明“权力战争”降低了竞争强度——或者更准确地说，很难找到一个确切的指标来衡量“竞争”程度。4.关于串通是否损害竞争的争议即使比特大陆确实与其利益相关者达成了某种串通，但这种串通是否是一种不合理的交易策略以及是否会带来反竞争效应仍值得研究。首先，虽然为了实施“比特币ABC”计划，Bitland确实在某种意义上与其利益相关者勾结。但从结果来看，这主要促进了市场的扩大，反竞争效果并不明显。反垄断规制主要是指妨碍竞争并导致价格上涨的串通行为，但如何规制这种促进市场扩张但不导致价格上涨的串通行为仍存在争议。其次，尽管比特大陆在实施“比特币ABC”计划的过程中团结了一些利益相关者，并采取了一些策略来影响计算能力，但其反对者“比特币SV”计划的支持者也采取了同样的策略。在这种情况下，这种串通行为应被视为反市场手段还是正常的竞争行为也有待商榷。第三，即使UnitedCorp没有专注于串通的事实本身，而是专注于起诉Bitland操纵过程，这一诉讼理由似乎仍然难以成立。如果UnitedCorp要指控比特大陆操纵挖矿过程，可能有两个原因:首先，比特币白皮书指出，挖矿过程应坚持“去中心化”和“民主”原则，而比特大陆的串通行为显然违反了这一原则。其次，比特币现金开发者在拆分后不久就在代码中添加了一个检查点。所谓的检查点是阻止协议重组检查点块下面的块的代码。它可以确保即使有人获得了对大多数采矿能力的控制，也无法更改检查点之前的区块链。在联合公司看来，这完全是以比特大陆为代表的“比特币ABC”开发商巩固区块链地位的一种手段。然而，以这两个理由指控盐卤操纵选举过程似乎很难令人信服。一方面，比特币白皮书最多只能算是“币圈”人士共享的一种规范，本身并不具备法律效力。指责比特大陆违反白皮书中的原则似乎有些牵强。另一方面，虽然从治理的角度来看，设立检查站存在争议，但在实践中并不少见。大多数时候，它们通常被视为一种安全和高效的机制。有趣的是，在联合公司的诉状中，交易所北海巨妖也被列为被告。尽管北海巨妖作为一家交易所没有直接参与计算能力之战，但它将“比特币SV”标记为不安全，从而引导用户转向“比特币ABC”等替代品。在UnitedCorp看来，这种行为可能会限制加密货币之间的动态竞争，并影响用户对加密货币的自由选择。这一指控突然将案件引向更复杂的方向，即计算能力所有者与交易所之间的纵向勾结。至于这种串通是否会对竞争和消费者福利产生影响，需要深入分析才能得出结论。由该案引发的思考截至目前，这起“区块链反垄断第一案”仍在审理中。按照美国反垄断案件的惯例，估计这个案件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然而，这个案件给我们留下了许多值得思考的问题。一方面，在区块链条件下，我们的身份是什么，这可能成为一个问题。在传统环境中，虽然我们会扮演不同的社会角色，有时是消费者，有时是生产者，但角色的切换往往在时间上是分开的。然而，在区块链，这些角色本身可能是一体的。就像本案的原告UnitedCorp一样，我们可能作为矿工为网络做出贡献，作为投资者享受加密货币带来的回报，同时作为消费者接受网络提供的服务，所有这些都是交错的。在这种背景下，“我是谁”就成了一个问题。如果这只是一种哲学思考，那么问题不大，但更多的时候，它可能会成为像本案这样的法律纠纷的焦点，而此时我们不得不严肃处理。另一方面，在区块链的条件下，如何约束权力也成了一个问题。当中本聪提出比特币的想法时，他想做的是利用区块链的技术打破现实世界的垄断，创造一个公平的新世界。在他的理想中，基于区块链技术的比特币应该是一种高效率、低交易成本的民主货币。为了确保这一初心，他煞费苦心地设计了“5 1%规则”，规定网络架构只有拥有全网一半以上的计算能力才能进行修改。在他看来，在去中心化的网络中，要实现这种比例的算力并不容易。只有那些符合民意并能被大多数用户接受的建议才能被接受。然而，从后来的发展中，我们可以看到区块链和比特币并没有完全遵循中本聪最初设想的道路。在现实中，比特币的交易成本非常高，币值波动很大，因此几乎失去了应有的交易媒介功能，更多的人只将其视为一种用于投机或存储的资产。更麻烦的是，当比特币的价值很高时，它会吸引资本力量的到来。他们通过控制自己的计算能力，在这个原本自由的王国里迅速建立了自己的实力。于是，“去中心化”的理想逐渐淡化，而“中心化”的趋势逐渐显现。比特币之后的各种加密货币系统，包括比特币现金，几乎无一例外地经历了这一趋势。对于传统世界的权力，我们有相对完整的法律体系来约束他们。对于现实市场中产生的权力，我们可以通过《反垄断法》进行规制。虽然这套法律在面对平台等新组织时可能会遇到一些问题，但总的来说，它仍然可以发挥作用。然而，在区块链创造的新世界里，我们准备好了吗？恐怕还没有。如果我们简单地应用反垄断法的框架来分析区块链条件下的串通或滥用市场支配地位，那么首要问题是调查其相关市场。但这个市场是什么？似乎传统的“替代原理”及其衍生的方法（如SSNIP）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即使确定了相关市场，如何认定市场支配地位，分析涉案主体行为的合理性，评估案件的履约后果？这一切，很难给出答案。从这个角度来看，除了《反垄断法》等现有法律之外，我们恐怕还需要专门为区块链准备一些法律工具。不久前，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时特别强调，区块链技术的集成应用在新技术创新和产业变革中具有重要作用。我们要把区块链作为核心技术自主创新的重要突破口，明确主攻方向，加大投入，集中力量攻克一批关键核心技术，加快区块链技术和产业创新发展。Xi总书记的重要讲话来得非常及时。可以预见，在中央政府的鼓励和倡导下，中国区块链技术及相关产业将迎来一轮快速发展，这将极大地促进中国经济和社会的发展。然而，我们也必须意识到，就像任何一种技术一样，区块链技术也有其两面性，这可能会在创造巨大价值的同时产生许多问题。无法无天的人可能会以发展区块链的名义“割韭菜”，而其他人可能会通过控制区块链网络的计算能力来寻求自己的财富和力量。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不惜损害普通参与者的利益。面对这样的问题，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这恐怕值得思考。“区块链反垄断第一案”的出现正好为我们提供了一些思考这些问题的角度。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有理由持续关注这一案件的进展。报告/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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